本系列贴文是《버려진 나의 최애를 위하여》(拯救被遗弃的最爱,For my Derelict Favorite)的非官方中译文。
原作者:Ryoho, Kim Seon Yu
英中译者:LeakishCranium
* 原作分级为 R19,未满 18 岁请勿阅览 *
• 原作为韩文轻小说,本译作参考英文版为基础译为中文。译者本人不谙韩语,并未参考原文。
• 《拯救被遗弃的最爱》也有漫画版。此处的翻译完全按照英文的内容与章节编排。漫画版的内容顺序与剧情稍有不同。译者个人认为两边都非常值得一看,请不要拿小说与漫画的内容差异之处做批判。
• 因为是从英文版转译,英文写的不清楚的地方译者自行润饰过,会用“译注”标识清楚。
• 本译作单纯基于分享之心意而刊载,非为盈利用途。
• 请勿任意盗用、转载或用作商业用途。
• 译文全程为人力翻译,无机翻。无专业校对,若有不足之处请多多包涵。
• 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
• Not-for-profit translation. Allcopyrights reserved by the original author. English edition via https://moonlightnovels.com/
那天晚上我和凯尔路斯难得地在家里的餐厅一起吃晚饭。
“我今天去了皇宫,见到了太子妃殿下。”
“这样啊……”
凯尔路斯回了一句,眼光看向桌上的盘子。
每次我在他面前提起迪亚娜的时候,他总是无法直视我的眼睛。
话虽如此,之前他只要一想起迪亚娜就会呼吸困难,现在这样这也算是不得了的进步了。
我用平淡的语调对着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吃饭的他说着今天进宫的种种。
“我告诉迪亚娜她的治愈能力很快就要消失了。”
凯尔路斯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我。
在原著小说里,凯尔路斯是被迪亚娜正直的心性以及她那不屈不挠,坚持正义的性格所吸引。迪亚娜是他在一群极端自私的人当中发现唯一一个具有单纯而洁净的善念的人,她对凯尔路斯而言就是具有那样不凡的意义。
跟我这样老在耍心机的人比起来,迪亚娜显得更是纯洁美丽,像是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她的优点都是凯尔自认为他不具有的特质。凯尔路斯爱她,仰慕她的理由就在这里。
如果今天我当着凯尔路斯的面向迪亚娜下跪了,不晓得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她说她会自己去告诉太子殿下。所以我就什么都没说。昨晚她才对陛下使用过治愈能力,所以看上去目前还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哦,所以陛下还是病倒了?”
“是的,这很不幸,不过太子妃殿下随侍在侧,她立刻治愈了陛下。”
“真是万幸。”凯尔点了点头,突然话题一转。
“妳最近有没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嗯?没有啊!”
如果那些老是等着我动手的鸡毛蒜皮大小事也算的话,其实我是忙得几乎连休息的时间也不存在。不过如果他问的是我是否有急事,那还真没有。
凯尔路斯的眼神又回到了餐盘上。
“那么,我们一起去领地看看吧。”
“!”
我惊得差点把叉子给掉了。他刚才说了什么?去巡视领地?跟我一起?就我们俩?
“怎么了?妳不想去吗?”
“没有!”
在这里我要特别声明一下,这之后我对凯尔路斯做出的回答都是不经大脑的神经反射,完全不含有任何理性思考冷静判断的成分。
“嗯……”
凯尔路斯沉吟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由于妳的出色的管理,领地的内政事务井井有条,领地行政官和当地居民都非常感激。我想妳也该亲自去领地跟大家见个面。”
“噢!好的!”
“领地并不远,我想我们明天一早就出门怎么样?早点出发的话晚上就能回到家了。”
“好的!”
“还有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
“好的!”
“……”
凯尔路斯的脸扭曲了一下,出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我说的话有那么奇怪吗?唉,其实,我刚才那样像只鹦鹉似的一直说“好的!”,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很奇怪。
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从饭桌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先上去了。明天一早见。”
“好的!”
我的最爱只留下了一个看见稀有动物的眼神,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哇……!”
接下来的晚餐我吃得食不知味,食物是送进嘴里还是鼻子里我也不知道。站在一旁的侍女长克莱莉丝辛苦地咬紧牙关才没笑出来。
“……妳就干脆的笑吧……”
“我哪敢,夫人……噗!”
嘴里说不敢,还不是照样笑了吗……
吃完晚饭我边上楼边跟侍女长讨论明早出门的准备工作。
“克莱莉丝,如果一大早就得出门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要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才行。”
“夫人,我们会把一切都打点好,您安心就寝吧。好好休息明天在路上才不会太累。”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直接激动死了搞不好都有可能。
“不然要不要喝杯有安神助眠作用的茶?”
“……麻烦妳了。”
***
第二天一早我到门口的时候凯尔路斯已经坐在马车里等我了。他今天穿的是轻松的日常服,外面加了一件薄外套。
我别扭地对他道了声早安。
“昨晚睡得好吗?”
“托妳的福。”
一样是客气到冷淡的回答,不过他平日也是这样,算是正常表现。我上车坐定后,马车缓缓开始行驶。车厢的窗户是开着的,从窗口飘进徐徐微风,令人心旷神怡。
小说世界里有一个了不起的优点,那就是皇都的天气永远是四季如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作者一时兴起率性做出的设定,不过这世界几乎没有季节变化,只有因为地理位置而不同的气候环境。比方说,北方永远都是冬天,南方永远都是夏天。因为皇都的位置是在正中央,所以才会有这种永恒的春天。
“……”
每次一阵风起,我的黑发就会到处乱飞,盖得满脸都是。即便如此我也舍不得关上窗户,于是用一只手握住了头发。
“……”
转头一看,我的最爱是一如往常地优雅。风再怎么吹,他那一头银线般的长发却依然一丝不苟。不论怎么看都性感。他是怎么做到的!连风都对我不公平,这世界还真他妈的差劲。
马车里一片安静,而我突然想起了小说原著里关于伊利翁领地的情节。
那时候,凯尔路斯带着迪亚娜去了伊利翁,就在领地上参观的时候有一个年幼的孩子上前来向他们乞讨。领地上居然有人靠着乞讨为生,凯尔路斯感到非常羞愧,可是迪亚娜露出了温柔的微笑,问那孩子为何会在街上乞讨。孩子告诉他们是因为母亲病了。
迪亚娜跟着孩子去了他家,原来,那位母亲是因为没钱所以得不到需要的治疗。善良的迪亚娜二话不说地就使用能力治好了他母亲。这件事很快地传遍了伊利翁的大街小巷,整个伊利翁热闹得都炸开了,因为谁也没想到受到神的恩宠的圣女居然微服出访来到了他们生活的城镇。
小说连载到这一集的时候读者向作家疯狂请愿把男主换成凯尔,甚至威胁作家说不换男主就弃坑。可是小说一推出的时候作家就表明了赫利欧斯是钦定的男主,而且封面上主打的都是赫利欧斯的肖像。即便如此,像我这样站男二队的粉丝还是不死心,我们是真的希望作家能给凯尔一个幸福快乐的结局。
在伊利翁的故事情节当中剧情的最高潮当属迪亚娜揭晓身份的那一刻。那些对穷困的孩子们不管不顾的有钱人被迪亚娜严厉训斥,无地自容,拼命求着圣女原谅他们,而领地民众更是蜂拥而至,感激凯尔路斯把圣女带到伊利翁。
然而作家也借由这段剧情深度剖析了苦恋着迪亚娜的凯尔路斯的内心煎熬。虽然一心一意地想让迪亚娜只属于他,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把她带离她全心奉献的神职工作,等于是折断了她自由飞翔的羽翼。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赫利欧斯比起来,做为侯爵的凯尔路斯觉得自己能给迪亚娜一切都配不上她那样完美的女主角。
现在时过境迁,凯尔路斯在被迪亚娜抛弃之后第一次回到伊利翁领地,对他而言想必有点五味杂陈吧。
伊利翁到处都藏着迪亚娜的欢声笑语以及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还有做为一个领主发现自己的领地上有穷到无以继日的贫民的时候,那种羞愧难当的感觉。。
你完全可以等到恢复好了再来这里。现在就来会不会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些?
大概是因为心里想着凯尔,我的视线不知不觉地落到了他身上。他紫色的眼睛轻轻地动了动。
“妳在担心吗?”
“啊……”
我缩起了肩膀。心里暗自忖度该不会心里想什么他都能从我脸上完全看出来吧。
凯尔路斯微微一笑。
“我也该出门走走,总不能一辈子都留在家里。”
“也不必急呀!这不是才过了三四个月吗?”
其实,这是凯尔路斯第一次休息这么久。自从成年以来他一直都是肩负着各种责任,马不停蹄地处理着各种事务。不过既然他自己开口了,我也想趁探探他的口风,不知道他对于旧地重游有什么感想。
“你现在觉得还好吗?以前你……”
我没把“跟迪亚娜一起来过”说出口,不过,最爱还是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紫色的双眼轻飘飘地看向了窗外。
“……妳晓得我从前跟她一起来过。”
“是的。”
“我常常在想,与其说妳能预见未来,更像是妳对过去的一切了如指掌。”
被他这么一说,我感到有点心虚。即使是在自杀未遂后精神状况这么差的情况下,他的洞察力还是非常敏锐。
一提到迪亚娜,凯尔路斯的情绪立刻就变得沉重了起来,他紧闭着嘴一语不发,脸上的表情相当消沉。
唉,提起这件事都怪我太草率了。我得赶快换个话题。
“迟早会有新领地的。”
“嗯?”
看来对这个话题有兴趣,真幸运。这样就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是这样的,做为提供预知内容的交换,我对太子殿下提了个条件。我说我想要阿提卡。
“阿提卡?该不会是奥尔库斯公爵领地吧?”
凯尔路斯看起来非常震惊,音量都大了好几度。
“呃,是啊……”
好像又选错话题了。我在结婚同意书上明明写着侯爵府的财产我分毫不取,现在向赫利欧斯讨要领地显得我是看上了更大的财富。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对奥尔库斯的领地感兴趣,我这么做的用意是向世人高调宣布我将取代蕾托娜公爵小姐成为下一个恶女。可是这毕竟是我自己的想法,或许在世人眼中看来我不过是个追求物欲的俗人。
这当中显然包括我的最爱。
“……“
突然之间我觉得非常丧气,觉得在他面前无地自容。
我弱弱地加了一句:
“我开给太子殿下的条件是让你晋升为公爵。”
“妳说什么!”
荒唐,无语。凯尔路斯脸上的表情就是这么说的。
“呃,如果你不想要,那就拒绝好了……”
“妳想像蕾托娜公爵小姐那样,是吗?”
“!”
一语中的。
他直直地看向我,神色冷冽。
“所以我想得没错,妳是想做第二个蕾托娜,对吧?”
蕾托娜公爵小姐就是那个当年让赫利欧斯和迪亚娜吃尽苦头,最后被凯尔路斯逼迫自杀的恶女。
他的猜想只对了一半。我确实想给自己树立一个让赫利欧斯和迪亚娜联想起蕾托娜的形象,但并不想让凯尔路斯也这样看待我。
紫色的眼睛冷得像是玻璃,让我无法跟他对视。
比眼神更冷的声音在马车车厢里响起。
“赫斯蒂亚,妳跟蕾托娜是什么关系?”
“不是的。”
唉,也难怪他误会。我得好好解释清楚才行。
“我跟已故的公爵小姐之间完全没有关系,不过我得承认,我想做的事情或许跟她有点相似性。”
这句话他到底信不信?凯尔路斯直勾勾地盯着我,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
“……”
唉,如果要用那种眼神,我宁可你别看了。
我的脸渐渐地烧了起来,因为最爱的脸色始终很沉重,我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就在视线到处漂移的时候……
“其实,这样看来,我对妳还真是一无所知。”
“啊……”
他那种漠不关心的语调为什么也能让我小鹿乱撞呀?他不过就是平铺直叙的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呀!
“对我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问,我会尽我所能地回答你的。”
微笑尽可能温婉,口气尽可能诚挚,心里暗暗希望这件事能够就此揭过。
凯尔路斯的表情非常难以捉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就这样对我看了很久,最后终于开了口:
“……下次吧。”
“好的。”
哎,他这么说反而让我有点泄气。如果凯尔路斯问我问题的话,不论他问什么我都会诚实告诉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他问了我回答不出来的问题怎么办?比如说关于预知能力的哲学性探讨……
如果说他有想问我的事,一定不是关于我个人,我很确定他好奇的一定是所谓的预知能力。之前不是还就这个主题发表了深度的学术性见解吗?
如果凯尔路斯真的想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需要问呀!我就在他眼皮底下过日子,他自己看不就得了吗?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
这件事就这样吧。说得越多搞不好破洞会更多。
***
伊利翁是帝国中最丰饶的地区之一,流经领地的大河带动了商业的繁荣。若说奥尔库斯公爵领地的阿提卡是以幅员辽阔出名的话,伊利翁就是以繁荣热闹著称。我们的马车径直驶向领主宅邸,一路上都有民众对侯爵马车行注目礼。
大概是因为重刷小说太多次的缘故,迪亚娜造访伊利翁的场景突然在脑中浮现。
“这个城镇有着人们全心全意拥抱生活的能量……”
不知不觉这句台词就从我嘴里流了出来。那一瞬间我傻了。唰地转过身,果不其然,最爱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试着打圆场。
“哈哈哈,预知不小心漏出来了。”
“这不是预知。从前曾经有人说过一摸一样的话。”
凯尔断然说道。
在他面前,半吊子的借口不可能蒙混得过去。我只好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这不是预知,这是迪亚娜跟你一起来这里的时候她说过的话。”
“……”
他猛吸了一口气,我只能苦笑。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硬撑着假装你已经不在乎。”
“……是吗。”
紫色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他又缓缓地看向窗外。
“呼……”
我悄悄地用他听不见的音量叹了口气。
我到底能不能不犯错,安稳度过这一天呀?
我们到达领主宅邸的时候凯尔路斯自己开了车门就下车了。
“领主大人!”
由于外界都以为凯尔路斯卧病在床,看见他神清气朗地出现在伊利翁,以领地行政官为首的大小官员都很意外,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凯尔路斯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清淡。
“大家说想见见我妻子,所以我带她一起来了。”
呃啊!叫我妻子……他说我是他的妻子!
虽然是个只存在于一纸协议中的契约妻子,但是我曾经下定决心在外要表现得无懈可击,就算是装出来的侯爵夫人,我也要装的像,我很重视这一点。
“第一次跟各位见面,我名叫赫斯蒂亚。”
不亢不卑,行止得宜,亲切但不过分亲昵,跟下属之间见面也是有一定的礼仪要求的。
行政官带着其他人员也向我回礼。
“多亏夫人打理内政,领地上的紧急事务都能及时解决,我等非常感激。”
“别这么说,我只是尽了做为领主夫人应当负起的责任。帮助夫君专心恢复健康是最重要的。”
这样说听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不过我想借此在凯尔路斯面前强调我对他的财产没有私心的这一点。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我想表达的意思。他和颜悦色地对领地行政官说:
“我们稍作休息之后再去视察领地吧。”
“噢!当然好。大人,夫人,先请进。”
行政官和蔼可亲地带着我们走进宅邸。
看上去是从一早就开始为了我们的到来做了准备。起居室的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早午餐,也理所当然地排列着整套茶具。
“……”
早上来杯咖啡该有多好呀!冰美式那令人上瘾的苦味和香气,我实在太想念了。
“嗯……”
站在我旁边的凯尔路斯看着桌上的餐点稍稍歪着头,开口问道:
“有咖啡吗?”
“呃,您要咖啡的话,我可以立刻准备。”
府邸的管家看上去有点愧疚,大概心里正在责怪自己没有先打听好主人夫妇的喜好吧。
而听了同一句话的我却僵直地站在桌边,差点忘了呼吸。不会吧!凯尔路斯居然要咖啡,该不会是……
“我妻子习惯早上喝咖啡。以后麻烦记住。”
“啊!原来如此,夫人,请恕我怠慢。”
府邸的管家迅速地消失,而我还在震惊中,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妳们大家听见了吗?凯尔他知道我喜欢什么!做为一个铁粉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事!
“你怎么知道?”
我忍不住问了他,而他微愠着的回答更是不得了:
“沙龙的主人都知道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我从没告诉过你……”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种事不是理所应当该知道吗?”
平静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他说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不一会儿管家带着咖啡壶回来了。我的白瓷茶杯里倒满了热腾腾的咖啡。虽然不是我最爱的冰美式,不过在这个世界里我不知道哪里有可能找到冰美式。人在浪漫幻想文学里过日子,还是不能奢求太多。
“夫人,真抱歉。是我准备不周……”
“别放在心上,很少有贵族喜欢喝咖啡。我理解。”
其实这事还真不怪他。一般在招待贵族阶级的时候通常不会上咖啡。这个世界里的贵族阶级一般喜欢品茶,咖啡则是被视为廉价的嗜好饮料。
如果我能在这个世界里开个咖啡店就好了。我煮咖啡其实蛮有一手的。咖啡文化在这个世界并不普及,还真可惜。
我这么东想西想的时候,凯尔路斯已经开始听取行政官的简报。
“我想先去看看堤坝的补强工程。据我所知,预算批准了,钱也都花在该花的地方。”
“是的,感谢夫人及时批准预算,要不是夫人,我们是没办法按照进度做完堤坝工程的。”
“工程日志跟账本带来了吗?”
“是的,大人请过目。”
凯尔路斯索然无味地看了两眼就把这些文件递给我。
“还是妳来看吧。毕竟妳对这项工程比较熟悉。”
“好的……”
他说得入情入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当着他的面做这些工作有点僭越的感觉。
总之,我把行政官带来的文件快速地看过一遍,检查了总预算和细部开销,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也是啦,凯尔路斯是帝国位阶最高的贵族,是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的侯爵,在他手底下做事谁敢草率地写报告呢。
“数字上没有问题,这样看上去去没有什么不当花费。”
“很好。”
凯尔路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简单吃过早午餐后,行政官就带着我们前往堤坝。
“去年的洪水真的很严重,不过跟其他领地比起来,我们这里并没有遭受太大的伤亡或损失。”
行政官对我们描述当时的情景。他说,如果那时候堤坝坍塌的话,死伤人数和经济损失都将难以想象,这是因为沿河的伊利翁领地商业发达,有很多店铺和人家。
不过,这件事或许也有小说作者的斧凿之痕。有可能是为了要安排迪亚娜和赫利欧斯两人在一起去灾区巡视的时候蹦出爱情的火花,才故意让伊利翁逃过洪灾,不需要任何重建工作。
我是不是该谢谢作者呢?
“一切都是神的恩典哪。”
行政官结束了他的陈述。
“是啊。”
好吧,作者就是这个世界的神,他这么说也没毛病。
我一边走,一遍偷偷观察凯尔路斯的状况。
从前,凯尔路斯和迪亚娜曾经走遍了伊利翁的每一个角落,处处都留下了他们在的一起的回忆。我想,他们一定也来过这道堤岸。
现在,凯尔路斯是正在一个人跟自己的记忆对决吧?那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啊!
虽然我跟他说了在我面前不需要故作坚强,但是光靠那句话真的能给他任何力量吗?
但愿迪亚娜早一天来到凯尔路斯面前绝望地下跪。我要她打从心底忏悔曾经那样伤害过他,并且为此对他道歉。
我必须更加努力。
“……”
凯尔路斯的神情看起来不妙。幸好我拿他最近卧病在床的传闻当理由,让主治医生陪同我们一起来了。我对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马上会意过来。
“这个,侯爵大人,我们休息一下吧。您的脸色不太好。”
“……”
凯尔路斯看了看医生的表情,又看了看我的表情,然后带着严肃的神情默默点了点头。
医生领着他在堤坝边不远处坐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水让他喝。看着这幅光景的行政官忍不住悄悄问我:
“大人的健康情况似乎比看上去的还要差一些啊!”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今天不打算安排高强度的行程。”
然后他放低了声音。
“该不会,或许是……大人的病症是跟太子妃殿下有关系?”
他这么一说,我感到满嘴苦涩。还真是坏事传千里,看来那件事早就在伊利翁领地疯传了。装傻也没用。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在我夫君面前提这个。那件事真的伤了他的心。”
“这是自然,夫人。”
现在我跟行政官之间算是有了默契,他不再继续追问。有这么一个懂得察言观色,把握分寸的下属真是万幸。
医生对我看了一眼,那是表示我们可以继续移动的信号。我走向凯尔路斯。
“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脸色依然苍白,表情依然僵硬。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
“我没问题。”
“好吧。”
保护过度也会在世人眼中留下负面印象。周围还有领地行政官和地方官员们看着呢。
可我就是不放心,忍不住对他伸出手。然后,让我震惊的事发生了。
凯尔路斯扶住了我的胳膊站起身来。这是我跟最爱之间第一次发生肢体接触。
我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发生肢体接触。他打算在自己心口猛插一刀的那天我狠狠打了他一下,让他放手。
但这跟那能一样吗!
“……”
我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内心的尖叫会一不小心从嘴里冲出来。
只可惜他一站稳脚步就放开我了。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应该足够大声能够产生回音吧?现在如果我看向他的话,心里的小鹿乱撞一定是在脸上表露无疑。我不敢看他。
哎,医生啊……刚才你给他喝的安神药怎么不早些也给我来点儿。
修缮过后的堤坝看上去非常坚固。
“施工品质很不错的样子。”
凯尔还在挣扎着控制自己,无法说话,于是我站了出来,代替他跟行政官交谈。而行政官也点了点头。
“夫人您当时批准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预算,不过正是因为有了那笔钱我们才能进行彻底的维修,应该能够维持好几年。“
“这样还是不够呀。我希望你能够安排年度检查,可不能再发生像去年那样的灾情了。”
“是的夫人,我明白了。”
整修完毕后的堤岸边做了一条步道,经常有人在那里散步。都这么久没来过领地了,我想让他在河边散散步,享受一下户外凉爽的空气应该也不错吧。
我鼓起勇气开口问了。
“凯尔路斯,要不然我们去透透气,好吗?”
他一言不发,但毕竟是跟上来了。我真心感谢他在此时此刻没有当众给我难堪。
随行人员都很识趣地远远跟着,也因如此我才获得了单独跟最爱散步的殊荣。
我悄声问他:
“呼吸还好吗?”
凯尔路斯脸色依然苍白。
“比刚才好些了。”
“啊,这样我就放心了。幸好我吩咐医生把药带着。”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对话,那之后两人都是一语不发地往前走。
“……”
“……”
不想打破这样的沉默。
凯尔路斯和我都需要时间让思绪静静流动。我们之间没有那种需要假装自己一切都好,或是顾忌身边有人的那种气氛。
他的脚步很慢,或许是因为脑海里诸多记忆的片段还是相当沉重吧。然而与此同时我猜他的心一定因为正在经历着各种情绪而加速跳动。
我配合着他的速度慢慢走在他身边,等着他自己开口,
做为赫斯蒂亚的我的生活完全是绕着凯尔路斯在运作。我在故事里待了两年多,一直到重生之前都坚守着无名群演的位置,现在积极在故事主角之间周旋是因为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为凯尔路斯而活。
我这样的选择很荒谬吗?微不足道吗?还是觉得我实在浪费时间,追求着不可能有回报的目标?
即便如此我的答案永远是肯定的。把这里的整个人生都奉献给凯尔路斯我也绝对不会后悔。事实上,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我高兴得都能感激涕零了。
妳们知道人生在什么情况下会有眨眼就消失的感受吗?那就是当一个人漫无目的,不知为何而活的时候。而我做为赫斯蒂亚的目标非常明确。
凯尔路斯。
我的最爱活着的每一天都能让我感到欢欣鼓舞,看着他就是我活着的目的得以实现的证明。
“谢谢。”
这句不经大脑的话突如其来地自己蹦出我的嘴。
凯尔路斯转过身来开着我。
“谢什么?”
“……就是,你在这里。”
我完全放弃了找借口的念头,直接承认了我的心声。
他笑了,仿佛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我不懂妳。”
“呃,这个嘛,我也没办法对你解释清楚。”
平日的我算是能言善道,不知为何在凯尔路斯面前就变得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
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有点勉强,不过至少一直以来板着脸的他现在的表情轻松多了。看他这样,或许可以问一些大胆一点的问题?
“你是想起了从前的那些事了,对吧?”
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凯尔路斯紫色的瞳眸对我瞥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前方。
“这嘛……”
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虽然是个摸棱两可的回答,但在我听起来算是承认了。
我轻轻地笑了笑。
“迪亚娜是个率真的人。对我们而言这个世界显得很复杂,因为我们老是看见那些千丝万缕的事交缠在一起。不过迪亚娜能够明确地看见她眼中的正道。”
“……”
“有时候,她那样的态度能让人得到某种启发,让人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世界看得太复杂了些。其实,人生也可以简单点过。”
“……是啊。”
凯尔路斯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也该试着让自己过得轻松点。”
他的声音里包含着无限的惆怅,让人听得心都碎了。
凯尔路斯啊,其实你比任何人都热烈地过着自己的人生。然而,他最爱的人,最希望得到肯定的人却草率的对他下了定论,从此将他弃如敝屣。
一个人可以过得率真,也可以抱持着某种坚定的信念过日子。可是不应该强把自己的观点做为桎梏压在别人身上。
就是这一点让我痛恨迪亚娜。
不过,我对他说了句举重若轻的话:
“那,你从现在起开始放松就好了啊!”
“这个嘛,要做的事太多了。”
“可以让我分担呀!”
“嗯?是这样吗?”
哇,这还真是出乎意料。他居然没有断然拒绝。
我笑了笑。
“看看这堤坝吧。你对我的工作表现可还满意?”
凯尔路斯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老实说,非常惊艳。”
“哈哈,你满意我就开心了。”
故作轻率的回答是为了让他不对我产生任何愧疚。我希望凯尔路斯能明白这是我真心的期许。
“……”
美丽的银发在风中摇曳,然后……
“迪亚娜是……”
那个名字终于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了。那是要跨越多深的伤痕才能克服的一件事呀……
我静静地等着,等他自己准备好往下说。
“……她是如此耀眼,我不敢把她拥入怀中……”
“……”
心塞了。这是凯尔路斯的肺腑之言。我从不知道原来在他心里迪亚娜有这样的分量。迪亚娜,妳真的完全不明白他对妳的心。
他的声调宛如耳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她真的是个好女孩。总是坚定地照亮着身边的一切……”
“……”
我依然没搭话。凯尔路斯这样打开心扉透露自己真实的情感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打断他的。然而这时候他却突然回头朝我看了看。
“我说这些该不会冒犯到妳吧?”
“一点儿也不。”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看来他没懂我什么也不说的苦心呀。
“之前我就说过了,真多亏了迪亚娜,你才能体会到恋爱这种宝贵的经历。那对你而言是非常宝贵的一段时间。所以我不会觉得被冒犯到的。”
我恨迪亚娜是一回事,这不意味着凯尔路斯也该恨她。
我更希望随着时间过去,凯尔路斯能够带着心平气和的态度看待这段过去的恋情。我希望他只记得美丽的回忆片段,留下温馨的感觉,让那道流着血的伤痕痊愈。
紫色的瞳眸短暂地闪过了我的身影。
“……谢谢妳,赫斯。”
“有什么好谢的?”
他说这种话我都块哭出来了。这世上只有凯尔路斯能这样牵动我的情绪。
***
结束在堤坝的散步之后,我们去了市区。这里繁华的程度几乎不输给皇都。伊利翁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商业也非常发达。
突然我想起了“养父”那片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偏远领地。其实我从没去过那个山村。不知道那个地方跟伊利翁比起来会不会像是一块弹丸之地。
结婚已经有一阵子,我对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会说自己是伊利翁领主的夫人,而不再说我是厄利亚领主的养女了。就如同我抛弃了做为群演的心态一样,过去那个买来的假身份也不再是我的一部分。
原本只是在某个瞬间下定决心迈出了一步,没想到居然会在短短几个月当中为我的生活带来如此巨大的变化。
行政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我耳里。
“近来呢,领地上对奢侈品的需求已经超过了食品。我认为这是居民已经从去年的洪灾中完全恢复的好迹象。”
“嗯……”
凯尔路斯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大致上能猜到他不满意的原因在哪里。我对行政官摇了摇头。
“对奢侈品的需求增加其实代表着领地上的贫富差距变大了。你是否实际调查过领地上低收入民众的生活现况自从洪灾发生以来有没有真得到改善呢?”
“呃,这个……”
行政官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
“从前来过这里的圣女太子妃殿下一定也殷切地希望低收入民众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照这样看来,我夫君在圣女面前是会抬不起头来的啊!”
“夫人,您说得没错。为了能够帮助去年受灾的低收入民众得到更好的帮助,我们在领地行政预算当中调高了捐赠给神殿的款项……”
“等等,你说给神殿的捐款提高了?”
“是的……”
哎,这不是我想要的画面。
但也不意外。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救济贫民的职责主要是由神殿来负担。
在迪亚娜的倡导之下,神殿确实比从前更认真地进行扶贫工作。但我的着眼点并不仅仅是低收入民众是否得到更好的救济,我的目的是要扳倒因为迪亚娜一句话而口袋装满了奉献金的神殿。
如果只是为了一时之快不分青红皂白地收回已经捐给神殿的款项,可能会引起不明就里的民众的不满。要扳倒神殿需要巧妙的手腕,不能轻举妄动。
“赫斯蒂亚,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那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迅速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行政官确切地遵照圣女的指示采取了合适的行动,只不过……”
我的一句话吊在半空中让行政官立刻露出了惶恐的神情。凯尔路斯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静静地等我把话说完。
“……我只是觉得,让神殿独自负担这样重大的责任实在太辛苦了。从今以后我们领地是不是应该直接在行政层面上接手部分的贫民救济业务?”
“我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旋即转身问行政官:
“我们领地上有没有空置的工作坊?”
“空着的有好几处。您想要什么样的规模?”
噢!凯尔路斯是在给肥皂工厂找合适的地点吗?
“我想至少需要能够容纳二十名工匠吧。不必太大,这不是什么复杂的工序,只不过需要能够大量生产的空间。”
“噢,如此说来,您还是需要比较宽敞一点的地方。”
我压着忐忑的心开口问他:
“凯尔路斯,你真的找到了二十名工匠吗?”
他有点不高兴的摇了摇头。
“大部分的工匠都不愿意加入这个项目。大量生产简单的肥皂对他们而言似乎是件有损职业尊严的事。不过我还是说动了几个人,他们会带着学徒来伊利翁的。”
“这真是太好了!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办,真是太感谢你了。”
在这个世界,手工制作肥皂事一种具有艺术性质的精巧工艺。对自尊心高的工匠而言,大量生产没有香味也没有雕刻的肥皂似乎有失体面。顾及到自己的名声,拒绝这项提案的人其实是多数。
不过我才不管他们是否觉没面子呢。我只在乎我的目的能不能达成,工匠闹情绪这种问题不重要。
凯尔路斯对着行政官说: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让二十个人同时工作的空间。不必选在靠近港口的黄金地段,但是要通风良好,而且还需要足够大的仓库来存放原材料。”
“我明白了,大人。”
行政官和一众人等记下了凯尔路斯的指示。
凯尔路斯回头看着我。
“等大量生产肥皂的工作流程上了轨道,我们就可以开始雇用贫民区的居民做工人,给他们发薪水。一旦他们能够接手,我请来的工匠和学徒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计划真是太棒了!”
唉哟!我的最爱怎么这么聪明!他是怎么想到要用这种方式解决肥皂工厂的长期存续问题?这样一来我们不但能够向群众推广肥皂,还能以公营事业的方式创造就业机会,对贫民提供实质的帮助。
“妳能喜欢真是太好了,赫斯。”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也能让我眉开眼笑,这让我觉得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偷偷笑了出来。
“哈哈!”
行政官以及其他官员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
在回家的路上,马车一开始晃动凯尔路斯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出门,折腾一天以后体力耗尽了吧。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声把他给吵醒。
“……”
他酣睡的脸简直像是一幅画,这让我感到非常奇妙。
眼前坐着的这个人的确是凯尔路斯,可是这场景难道真的是现实吗?
没错,我到现在还是感到这件事不可思议。直到不久前我还是穷乡僻壤小领主厄利亚的养女,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帝国最富裕的伊利翁领地的领主夫人。这中间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现实生活中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
我抬起放在膝盖上的手,把手握起又张开,感受着关节的动作。不行,这还不够。我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下了重手,脸颊热辣辣的疼。
好吧,这是现实。
“呼……”
算上重生前的那些日子,我穿越到小说世界中已经三年了。过了这么久,再坚持认为这是一场梦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做为赫斯蒂亚度过的人生对我而言虽然玄幻,但却又是无法否认的现实。
我有想过,或许因为这是我心爱的小说完结后的后续故事,我才能这样抛开自我认知,为了我的最爱角色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话说回来,我会如此坚定地以让他活下去为目标也是因为他是我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动力。
生活在小说圆满大结局之后的故事里仿佛让我成为了一个二创作家,我的一切都在幻想与现实之间摆荡。
但我已经不想去厘清这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了。既然我没办法自己离开这部小说,那也只好找出一个活下去的目标继续前进不是吗?
我的最爱,凯尔路斯。
那之外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可以直接翻页跳过的文本。
译者碎念:故事看到这里有没有人发现这个世界里肥皂属于奢侈品对整体生活习惯而言有什么影响?大家想想啊!我们现在每天使用肥皂(或是洗洁剂)的情况有哪些?在浪漫幻想文学里都没有哦!洗衣服洗碗用的都不是肥皂。那么他们是用什么呢?对历史有兴趣的不妨研究一下。答案保证让你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