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贴文为《橡树下》(Under the Oak Tree)第一部番外篇《利夫坦前传》(Riftan’s POV)的非官方中译文。
原作者:김수지 Sooji Kim
英中译者:LeakishCranium
* 原作分级为R19,未满18岁请勿阅览 *
• 原作为韩文轻小说,本译作由英文版再译为中文。并未参考原文。
• 本译作单纯基于分享之心意而刊载,非为盈利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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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文全程为人力翻译,无机翻。无专业校对,若有不足之处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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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夫坦回过头来狠狠瞪着母亲的墓碑。一只长满老茧粗糙的手搭上他颤抖着的肩膀。
“…咱们走吧。”
利夫坦抬头看着继父,看见他那满是忧伤的眼神,利夫坦又无助的低下了头。
葬礼一结束,他就回到铁工坊去了。一旦工作忙起来,他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情绪推到一边,因为谁都不会看在他丧母的份上让他休息一会儿。在大家眼里,不过就是死了个普通的女人,谁都不会同情他,更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恻隐之心。
瘟疫爆发的时候,受创最重的永远是社会最底层的那些人。死了就被丢进乱葬坑,不认识的人死了以后堆成一堆,烂在一起。稍稍有钱一点,受到教区保护的居民对此根本漠不关心。其实利夫坦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才不需要那种虚情假意的安慰。他再也不愿回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一切。
他就这么专心一志的干起活来,中间完全不休息。让身体忙碌脑子里就不会老是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为了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模糊,他拿起铁锤就开始奋力的敲打,直到再也无法忽视疼痛得像是在尖叫的双肩,直到他连抬起一根手指得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但是,走到茅屋前,他的腿不动了,仿佛那瞬间脚底生了根,扎进了地里。颤抖的手抓着门把,他犹豫了很久,盛夏湿热的空气浸满他的肺部,感觉非常不舒服。
开门的那个刹那,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鼻而来。他用神情黯淡的双眼扫视着整个屋子,夕阳的余晖从窗缝中流进幽暗的屋子里,给室内染上了一曾晚霞的颜色。尽管昨天晚上已经把地板擦了个干净,那股奇怪的臭味还是没散去。利夫坦用发着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提起放在门边的水桶跑去小溪边打了一桶水,回到家来把整桶水泼在地上,跪下来就开始刷洗那块污渍,裤子被浸湿了他也不管。
就这么一直刷,一直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他红肿的手指碰到了几片花瓣。他转头看了看,发现那个已经被压坏的花冠还在茅屋的一角,两天过去花都干了。他把花冠捡了起来,没想到更多花瓣随着他的动作飘落了下来。他急忙蹲下身来开始一片一片的捡拾那些花瓣,突然看见一滴水珠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盲目的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终于明白那是他自己的眼泪。他用拳头粗鲁的擦了擦脸,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哭。在这个时候流下眼泪让他觉得极为羞耻,除此之外心里没有任何情绪。利夫坦拿出一个小篮子把花冠放在里面然后就往床上一倒,根本懒得换下自己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
那个挂在天花板上的女人的面孔从他眼前闪过,像是闹鬼了一样。他觉得那道黑影仍然吊在他的头上,但是他能躲到哪里去呢?利夫坦拉起他的毯子包住整个头,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那天晚上,继父回到家的时候带着一身酒臭味。喝到手脚不灵活的继父弄出许多噪音,把利夫坦吵醒了。他看着继父的身影在黑暗中笨拙的摸索着,终于让他找到了屋子对面那张属于他的床,随即便倒了下去。继父盯着地板看了很久,两人之间窒闷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继父终于开了口。
“别把自己弄得那么惨。”
黑暗中,利夫坦缓缓地眨了眨眼,男人一边低声啜泣着,一边在哭声中说完了下面几句话。
“人呐,要是生来就是一条贱命,那就跟地上的垃圾没两样。有这样的命,就该一辈子把眼睛钉在地上,别妄想着向上。向上看只会让你痛苦。”
“…”
“一个垃圾死在地上,会有谁知道?谁都不会看一眼…搞不好还会被多踩几脚。你要知道,没人在乎。我就告诉你吧,谁也不会把你当回事的。只是,不该是这样的。人不应该就没头没脑的就过完一生,然后又没头没脑的就死了。”
利夫坦看着男人的肩膀抖动着,然后又把视线转向阴暗的天花板。他母亲那张绝望的脸又在他眼前闪过。
她是个任性的女人,每天天一亮,她就摆出一副惆怅的表情把她那头长发梳整齐,然后走到山顶上,在那里等着那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当那女人知道她等的男人永远也不会来找她的时候,就用那种决绝的方式丢下一切离开了。而继父居然连恨那女人的心思都没有。
利夫坦决定不再哭了。对于那个女人,他已经没有任何能流出来的眼泪了。
我到死都不会原谅妳。他默默的对自己说着,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那天之后,利夫坦的生活就是每天在铁工坊和家之间来回。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他把自己折磨到一种随时有可能倒毙的状态,可是在他自己看来这样反而好。因为如果不是把自己累到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他根本就无法闭上眼睛睡觉。利夫坦就那样像是疯了似的用尽方法消耗自己的体力。终于有一天铁工坊的师傅看不下去了,开口对他说:
“明天别来了。我们这么忙,你要是倒在这里还得照顾你,这事我才不干。明天休息一天,把自己弄成人样再回来。”
利夫坦觉得这根本不可理喻,明明就是师傅派了致死的工作量给他,现在突然发这种慈悲是给谁看呢。他苦涩的笑了笑,放下了手上拿的工具就走出了铁工坊。但是他并不想回家。
他在森林里漫无目的的乱走,经过小溪边的时候洗了自己被煤灰染黑的手脚,随便找了个树桩在上面坐了很久。森林里悠远的鸟鸣声听起来有种能让人心平气和的感觉,他盯着树叶,但是眼神空泛其实并没有在看什么。突然,他站了起来又开始走。他其实没特别想要去哪,也没注意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是突然觉得该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他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城堡的别院,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是被什么事物吸引过来的一样。
女孩就坐那在美丽的花园的一角,她的四周环绕着盛开的鲜花。利夫坦静静的屏住呼吸。时值仲夏天气炎热,但是女孩的双肩缩在一起仿佛她还是觉得冷。她的身影让他联想起自己每天晚上包在毯子里缩成一团的那种姿势。她起来是那么冷,那么孤单,他好想坐在她身边,伸出手臂揽住她用自己的温度让她暖起来。
突然,一股无以名之的恐惧感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他退了一步。明明是个炙热的艳阳天,他背后却有冒出一股冷汗顺着背脊流下。他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他都跑出森林,跑出城堡的城门了,却还是没能甩脱那种奇怪的恐惧。
他跑过绿油油山丘的下坡路,在一条湍急的小溪边停了下来。涌动的水波在烈日下呈现出银白色的反光。清澈的溪水下有很多蓝色和白色的鹅卵石,就是他从前经常在找这的那种。这些石头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利夫坦看了许久,从兜里摸出那个粗陋的铁制王冠,一顶用报废的马蹄铁打出来的王冠。
你难道真的打算送这种东西给公爵的女儿吗?
利夫坦用力的把那玩意儿丢了出去。铁王冠像飞镖一样飞了一段距离,然后悄然无息的沉入了水底。为了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一旦稍稍感觉有点悔意爬上心头,他马上就离开了丢弃王冠的现场。他知道在那栋茅屋里他是永远也不能安心休息了。每次他走进屋子,母亲吊在大梁上的影像就出现在他眼前。每天晚上他都做着噩梦,梦里看见的不是继父那张无助的脸,就是干不完的活,不然就是逃不掉的贫困命运,还有那种永远也无法得到安慰的孤寂…
他用手掌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脸,他不能忍受自己就要这样空虚的过完一生。他不愿意把心情寄托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上。他不想老是渴望着去安慰某个他永远也不能靠近的人。他想逃。他想去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越远越好…
猛地抬起头来,他能看见高耸的城墙环绕着灰色的城堡。住在城墙里的平民就跟牛棚里的牛群没什么两样,生在墙内,死也在墙内。利夫坦握紧了双拳,就在那个瞬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离开这里,一刻也不能迟疑。当他进入那黑漆漆的茅屋里的时候,这种想法变得尤其强烈。
他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用一块布包了起来,拿了点吃的,然后把那那个简陋的行囊绑在肩上。就要跨出门槛的时候,继父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靠着门框发出了一声呻吟,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动物被打了的时候发出的悲鸣。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即将被拖去屠宰场的小牛,但却完全无法抗拒。
我不能在这里等死。他不是也告诉我别把自己弄得那么惨吗?
利夫坦咬紧牙根,迅速地采取了行动,他转过身来在桌上放下了四个银币,但总觉得那样不太够。他想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把匕首上镶嵌的宝石给抠了下来,放在那四个银币的旁边。然后趁着决心还没消退,他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茅屋。罪恶感和解放感交相袭来振奋了他的心,精神抖擞的他跑得像是一只刚挣脱陷阱的野兽。
他经过了宽广的田地,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市集,全身都汗湿了。在市集上他买了一些草药。此去路途遥遥,他真的很想有匹马,但是要买马至少要有六个银币。要不偷一匹?但是很快的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不傻,如果被抓了,他可能遭受各种惩罚,搞不好砍断一只手都不能了事。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骑着一匹马想从城里出去,看在守卫眼里肯定是个可疑人士,马上会把他抓起来。就算他真的偷到一匹马而且还成功的离开城池,也难保不会有人看见他,认出他,然后就他的继父就会被逼着赔偿那匹马的价钱。
一边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利夫坦一边走向镇上最大的客栈。他绕了一阵子,发现门口停了三辆货运马车还有六匹马。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从客栈里走出来,对着看来像是佣兵的男人们说了几句话,那些佣兵马上就跟着商人把行李装在货运马车上。利夫坦躲在巷子里观察着这一切。
都装完了以后,佣兵团的人整齐划一地跨上马背准备开始这一趟旅程。当中的一人举起一只手打了个手势,货运马车就缓缓地动了起来。马车挂在马背上,马夫和保镖都看着前方,没有人注意后面,利夫坦很轻易的就爬上了当中的一辆马车。
车厢里有好几桶水,也有马吃的草料。他挤进两捆干草中间的缝隙,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多时,马车的速度加快了。利夫坦用兜帽把自己的头整个盖住,然后从覆盖马车的苫布缝隙种偷偷瞧着车外。车队很快就通过了外墙碉堡的城门,朝向宽广的平原驶去。
突然,一种诡异的兴奋感让他全身抖了一抖。我真的办到了!就算是亲眼看见自己离开了城池,他还是觉得相当难以置信。就在不久前他还坚信不疑这辈子永远不可能离开克罗西公国,他会在公爵的领地上老死,没想到实际上离开居然这么简单。
他把脸埋在膝间。继父发现他不见了会有什么反应?他会觉得像是拔掉蛀牙那样如释重负,还是会觉得继子背叛了他而大受打击?利夫坦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呢?她会知道我走了吗?那女孩独自一人坐花团锦簇的别院里花园的身影渐渐的从他眼前淡去。我走了以后,谁会去安慰孤单的她呢?…别再想了!
利夫坦把手伸进他那用布打包的行囊,取出了早已干枯的花冠,他抓起那些花瓣,一把一把的丢到马车外面。继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如果你生下来就是像地上的垃圾那样卑贱,那么你的眼光就绝对不能离开地面。”
我绝对不会再看向高处了。绝不。
审稿员注记:又是一个让人心情沉重的章节,但是我现在很好奇,真想知道利夫坦男孩会有什么样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