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贴文为《橡树下》(Under the Oak Tree)第一部番外篇《利夫坦前传》(Riftan’s POV)的非官方中译文。
原作者:김수지 Sooji Kim
英中译者:LeakishCranium
* 原作分级为R19,未满18岁请勿阅览 *
• 原作为韩文轻小说,本译作由英文版再译为中文。并未参考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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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文全程为人力翻译,无机翻。无专业校对,若有不足之处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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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整夜的暴雨在破晓时分停了下来。利夫坦用马槽里的雨水匆匆洗了把脸,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昨晚简直是场噩梦,利刃般的狂风刮了一宿,经不起折腾的破旧茅屋被吹的吱嘎作响像是随时要散架。
抬起头来看了看,清朗的天空中完全没有留下风雨肆虐的痕迹,他随手用破旧的衣袖擦干了脸上滴下来的水珠。
继父打从春季起就开始修理屋子了,但仍然只能做到勉强挡风遮雨。一旦雨季来临,情况肯定会更加窘迫。雨季来临之前他俩势必还得自己动手补强。
一想到自己还得赚多少钱才买得起修房子需要的木材,利夫坦的眉毛都拧成了一个结。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句让他背脊发凉的吼骂。
“明明有干不完的活,你站着发呆是想怎么着?”
利夫坦转头看向铁工坊,大锤敲在钢铁上的声音震天价响。通过开着的大门,他能看见师傅那张黝黑的脸被烈火烤得发红。若是站得近一点,师傅肯定要冲过来在他脑袋上狠狠砸上一拳。他转身提起一旁放着的麻袋。
“…就来了。”
利夫坦把那个跟他体重相差无几的麻袋抗在肩上大步走上前。铁匠用嫌弃的眼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赶在利夫坦前面进了铺子。利夫坦默默地跟着,但是他的的视线飘向了铁工坊后方茂密的森林,还有那高高矗立,俯视一切的城堡。
他成为克罗西城堡铁工坊的学徒已经有几个月了,但心里依然抗拒着铁工坊的工作。让他选的话,他宁可像从前一样在马厩铲马粪。马厩的工作再怎么粗重也及不上铁工坊的万分之一,铁工坊操劳的程度根本超过他的想象。
每天天刚亮他就得准备好大堆的干柴,烧热熔炉里的炭火,接着就得拿起锤子敲打矿石直到他的双肩都感觉像是要掉下来了似的。这还不止,他还得注意炉里的火势,随时都得把火烧得极旺。
开始做学徒没多久,他的手掌就被摩得到处都是水泡,身上也被烫伤了好几处。那会儿利夫坦对逼迫他在这么恶劣的地方工作的继父有着满肚子的怨恨,恨到想把继父揍一顿出气。但是一看见继父那张呆滞的脸,他那满到几乎可以喷发出来怒气顿时便消散无踪,仿佛之前感受到的情绪不过是一场谎言。
回想起继父的表情,利夫坦就忍不住用力锤了一拳在麻袋上。继父给得起他的其实也仅限于能填饱肚子的稀粥。继父拽着他来到铁工坊的那天说的话仍然清晰地在利夫坦耳中回响着。
“像我这样种田,就注定要穷一辈子,要到死的那一刻才会从劳累中解脱。做个铁匠的至少日子能好过些。”
当时继父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在茅屋后院角落的硬土地挖掘着什么,随后拉出了一个陈旧到发黑而且破烂不堪的小皮囊。那里面装的是当年他娶了利夫坦他妈的时候收到的嫁妆。
总共就只有十四个迪拉姆,继父居然给了那像猪一样龌龊的铁匠六个,而且还卑躬屈膝的求他收利夫坦为学徒。一想起那屈辱的场面,利夫坦就忍不住啐了一句脏话。
要是我,有那么一笔钱搞不好都能盖一栋新房子了…他为什么要照顾一个陌生男人的私生子?他和我之间分明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我说菜鸟,炭要烧完了!去拿啊!赶紧的!”
被那么一吼,利夫坦猛然从他的思绪中回到现实。他推着装满了煤炭块的手推车快步来到火炉前,把煤炭倒入炉子里,接下來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动风箱。炉里的火焰一下子窜上了屋顶那么高。再之后,他就没有时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了。
铁工坊学徒的日常就是老被三十多个大男人呼来喝去“做这个,做那个”,诺大的工坊里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利夫坦的每一天就在跑腿和搬运各种重物中度过。
其实,整个铁工坊里只有六个人算是师傅,其他都是跟他一样来学手艺的学徒。话虽如此,比他来得早的那些人顺理成章地就把他当成奴隶一样的使唤。
利夫坦很快就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老是被派去干些杂事,但是他不能抱怨。师傅收了他以后就对他完全置之不理,而因为他是个混血儿,铁工坊里其他人对他是怎么都看不上眼。这就是为什么好几个月都过去了他还没学会怎么打马蹄铁。
利夫坦咬紧了牙根。在这里他的处境跟奴隶相差无几,但是继父花钱让他学手艺使他对继父感到满心亏欠,他不能说不干就不干。想到这儿,他吞下了满肚子的恨意,继续挥动锤子直到他的双肩疼到再也动不了为止。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就算有再多的怒火也没那个力气吐出半句脏话来解气了。利夫坦来到溪边搓洗沾上煤灰变得黢黑的脸和手,顺便洗了身上那件被火烧得到处是破洞的衣服,也不顾拧干,就这么穿上还在滴水的衣服朝着家的方向转过身去。突然,溪水下有个东西闪烁了一下,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弯下身把它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块只有他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白色鹅卵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利夫坦若有所思的把玩着那块纯白而光滑的小石头,把它放进口袋里,迈开了脚步。明明刚才还觉得累到已经掏空了,这会儿却不知从哪儿又生出了一股活力。
穿过茂密的森林,他朝着城堡的院落走去,走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林地,来到那栋无论何时都能震慑人心的建筑物底下。
他开始在储藏间附近捡柴,目光却在四周搜寻着什么。找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在城堡别院花园的一角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她正蹲在地上不知道捡拾着什么。看见她的身影的那一瞬间,压着他胸口的郁闷之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利夫坦一边捡着柴火,一边慢慢地向她走去。这附近有好几个仆役也在捡柴,因此他的举止并不显得突兀,那女孩似乎对慢慢靠近的他浑然不觉。
她身边总是跟着的那条黑毛猎犬倒是警醒,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利夫坦不敢靠得太近,他小心翼翼的把找到的那块鹅卵石放在女孩前方不远处,然后迅速走开,就好像他突然想起有别的事要做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看着女孩捡起他放下的那块小石头,然后放进她身上带着的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口袋里。
利夫坦这才放心地朝着城门走去。雀跃的心情差点而化为一阵笑声从他嘴里蹦出来。其实,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种怎么看怎么傻的事,为什么这样做感觉会那么好呢?虽说他像是逃走一般的离开了城堡,但不可否认的是脚步轻盈了许多。他忍不住狠狠的嘲笑了自己一番。
他真的搞不懂自己究竟怎么回事。我每天去城堡就为了能在回家前看那女孩一眼…我是疯了吗?
他们俩根本不可能玩在一块儿。她是公爵的女儿,除非她先开口,不然像他这种农家孩子是连对她说话都不配的。
如果他做的这些事被人发现了,肯定会因为逾越分寸而被骂不知羞耻。突然,他泄了气,雀跃的心情被一种窝囊的感觉取代了,他用力的跺了跺脚。
再怎么说,她压根儿都不可能会注意到世界上有他这么一个存在,她一定不晓得她偶尔在花园里捡到的彩色羽毛或是漂亮的石头都是他刻意留在那里让她发现的。当她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是否想过花园里其实不可能会有这些东西?…你根本不知道她拿这些玩意儿做了什么样的王冠,搞不好她根本没用过你带来的东西。你哪来的胆子去瞎想这些?
山脚下那破旧的茅屋出现在眼前,利夫坦瞬间回到了现实。她不是邻家女孩,她父亲是统治着那诺大的城堡的公爵,她是公爵的女儿。而他,只不过是公爵领地上身份低贱的一介草民。
***
利夫坦第一次见到那女孩是在他进入城堡马厩工作的不久之后。那天他推着堆得满满的手推车走向谷仓,偶尔碰上了坐在城堡别院后花园里的她。
他立刻就明白这小女孩是克罗西公爵的长女,原本他也没打算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他的两条腿突然一动也动不了,说什么都迈不开步。
他看见那个精致得像个玩偶的女孩用粉嫩的手臂抱紧了一条黑毛猎犬,把脸埋在牠那身油亮的毛皮里。看她那样紧紧抱着一条比她还高大的狗,利夫坦的身体突然绷得紧紧的,一阵心疼的感觉无由无来的在他的胸口蔓延开来。
在那个瞬间,他比谁都理解她需要有个人拥抱她,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那样寂寞的一个人,他觉得他能确切的体会她那种绝望的孤独。曾经,他也用过类似的方法,抱着一匹小马驹,把脸埋在牠的颈后,试图安慰孤单的自己。
这女孩身边服侍的人就算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她怎么会需要从一只狗身上寻求慰藉?难道,她跟我一样的孤单寂寞吗?一旦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就忍不住想上前安慰她,就算这么做是大不敬之罪。
这种想法荒谬得就连路过的野狗都会嗤之以鼻。到底是谁该安慰谁呢?他是个负责从马厩清除马粪的下人,而她是公爵府的小姐。
她在城堡里的生活一定是奢华到超过他能够想象的程度吧。穿梭在铺设着大理石,吊着金色水晶灯的宴会厅里,穿着细致布料订做的服饰,吃着精心制作的美食,而这些都是他一辈子连做梦都摸不到的事物。
她一定是睡在像云朵一样柔软的羽毛床垫上吧。只要她想,一定可以随心所欲爱吃什么就有什么。她永远也不会经历因为劳动导致手心粗糙脱皮,至死方休的苦日子。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利夫坦终于甩脱了对女孩那分无以名之的牵挂,他暗自庆幸自己终于成功地挪动了双脚。但是从那天起,每次他经过城堡别院,他的视线就会开始寻找她的身影,完全的不由自主。
看见她垂着双肩或是低着头总是让他感到一阵难受,看见她的笑容就能让他心安。如果哪天没见着她,他就担心女孩是否病了。就这么突然,见女孩一面成了利夫坦在熬过苦闷的每一天之后不可或缺的疗愈。
昨晚,当利夫坦把熔炉里烧剩的煤炭铲进麻袋里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嘲笑自己。他其实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为了暂时逃离严苛的现实而虚构出那么一个舒适空间,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想保护自己。有可能那女孩一点儿也不寂寞,有可能她的身影看上去非常悲伤完全是他的想象,她往后的人生必然是多彩多姿。像那样时不时的带着那些寒酸的礼物送给她希望能让她开心,根本就是他一厢情愿的异想天开。
只要她喜欢,什么样的珠宝首饰会得不到?再过几年她会长大,她很快就会忘记小时候曾经收集过诸如小石头这类乱七八糟的东西。